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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院连环凶案

第一卷 大院连环凶案1/2章
第一章 洋楼命案
  1.
  3月17日,二月初四,又是星期六,曾庆意与姚知力手谈的日子,他想多陪陪爱妻,将见面的时间推迟到了晚上十点。
  面对王慧玉,他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不敢面对家长那样,不敢抬头,心里乱慌,泪水在眼眶里涌动。他想撕毁与父亲达成的口头协议,眼前却浮现出一双双焦渴而又空洞的眼睛,一双双枯瘦而又颤抖的手,还有老母亲期待的眼神、恳求的话语在耳边盘旋,他更知道父亲的脾气,在任何问题上都可以宽容让步,唯独在后代繁衍的事情上没有一点商量余地。他只好尽量避开王慧玉。
  今天再次思来想去,觉得无法可设,只有听从父亲的安排,迎娶二房。他在心底说,慧玉,实在对不住啊。眼泪一滴一滴滴落下来。
  猴年的正月尚在踱步,春荒就跑步来了。缺粮、缺菜,哀声遍地。正月尚未过完,三河县县城双流镇不断有逃荒、要饭的难民涌进,到了不堪重负的地步。
  刚刚就任三河红十字协会会长的曾庆意动员父亲捐款施救难民。父亲拿出了五万大洋。曾庆意从做粮商的岳父王彬祥那儿购买到三十吨粮面,组织曾家下人,由管家张秀山领头,在县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设置一个救助点,施粥发馍。王慧玉领着初三的学生参与了活动。
  三河施救难民,报纸专门报道,县长温国栋受到嘉许。消息迅速传扬开去,四方难民涌进双流镇,县长温国栋心急如焚,让秘书何定文请曾庆意来办公室,试图通过他和他的富商父亲带动各个商户捐助。
  温县长曾就学武大,在国民政府湖北省民政厅当过秘书,35岁出任三河县长。此人个高,精瘦,颧骨凸出,腮窝下陷,留着大分头,戴一副金丝边眼镜,说话慢条斯理,显得温文尔雅、文质彬彬、老成持重。因为是校友,曾庆意在汉口就与温国栋有过交往,又因为共同喜欢围棋,时有切磋,关系逐渐融洽。温国栋就任县长,力邀曾庆意出任县府民政科长。曾庆意笑道:“你当汉奸就不怕别人骂祖宗八百代?我可是曾家的孝子贤孙,不想弃尸荒野哟。”
  “你呀,总是口不择言,小心以后真的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  他们日益疏远,关系变得不冷不热。
  曾庆意姗姗来迟,见面不冷不热。温国栋看着他微笑,笑容有几分无奈,也有几分尴尬。曾庆意高个子,长得英俊而又潇洒,是许多女人心中的美男子。三七分头,西装革履。在有些人的眼里就是放荡不羁的阔少,喜欢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。只有与他亲近的人才知道他骨子里流淌着善良、正直和豪爽。他喜欢打抱不平,喜欢与社会底层的人们交往,听他们的倾诉,听他们的故事。
  温国栋说,希望他出面动员父亲带头捐款,然后把各界人士动员起来,获得救助难民的资金。曾庆意意味深长一笑,说这是你县长的职责,怎么让我越俎代庖?
  温国栋说道:“让你提高知名度,不好吗?”
  “我组织赈灾,凭借良知,只用红十字会的名义,不会与你们汉奸政府沾边。”
  温国栋推推眼镜框,说你的举动引来周边难民,搅扰了三河安宁,更妨碍了经济发展,让我如何收场?你给我出个好主意吧。
  曾庆意指着他的鼻子斥责。说道,这些难民无非就是为了填饱肚子才到三河,他们不是不愿干活而是没有活干,如果你温县长体察民情,善解民意,组织他们到柴山荒湖去开垦,既可以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,又可以为三河改造出万顷良田,岂不是功德一件?
  温县长笑笑说:“构思不错。不过,本县每天都是焦头烂额,你就不能帮我一把吗?”
  曾庆意回道:“我会难民做些实事,解决他们的生存难题,但绝不是为了帮你。”
  温县长推推镜框,哈哈大笑,拱手道:“曾兄不愧为侠义之士,日后,我定当在省府请赏。”
  曾庆意直摆手:“千万不要。我只是想引领难民寻找生存出路,把我跟你扯在一起,与汉奸政府勾连,我的后背脊也会被人戳穿。”
  他决定组建一个难民自救营,在三河北面青牛山下开垦荒山。这需要一笔启动资金。希望父亲再次捐助。曾宪鑫答应出钱,条件只有一个,让他一月之内再娶一房延续香火。他斟酌一番,答应了父亲。父亲强调说,这次你若敷衍我,今后做任何事情休想为父的支持。
  这个决定他难以当着王慧玉的面说出来,每当面对王慧玉,心底就打哆嗦。他急死了,这几天一直都是心绪不宁。
  武大毕业后,曾庆意本可以到军队、政府当官任职,可他不感兴趣。他生性放荡不羁,率性而为,且与众不同。父亲把宜昌分号交他管理,他说您老不怕赔光?父亲说,你总不能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吧。他思考了几天,听从爱妻的建议,办学校。父亲出资开办了三河初级中学。他出任校长,王慧玉当音乐和美术老师,聘请同学姚知力就任教导主任,聘请警察出身的万年青做兼职体育老师,主要传授道家武功。然后从汉口、翰阳、沔阳聘任一批名师。三五年时间,就已声名远播。父亲对他的成就满意,对他不生养孩子一肚子意见,多次提出过,他要么装聋作哑,要么找由头敷衍,逼急了,嘴上答应,随后就忘到九霄云外。其实,他们夫妻早就有生养孩子的打算,只怨王慧玉身体不争气。三年前,他们在汉口协和医院检查过,王慧玉子宫后倾且输卵管堵塞。医生说得很明确,治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。王慧玉像被人抽去了脊梁,精神坍塌了。仿佛遭遇当头一棒。曾庆意意识到,如果自己表现出十分在意的态度,等于在她破碎的心田里插上铁钉,他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,说我们曾家人丁兴旺,一个房头无后没有丝毫影响,再说,我还没有玩够咧,散漫惯了,正好无忧无虑过一生。多的是下人服侍,还怕老了孤独不成?王慧玉说,你不与我离婚我就感恩戴德了。你找二房,我没意见,不能违逆老人的心愿啊。曾庆意知道她是真心,就是不愿那么做。一旦另娶,就不可能每天陪她演戏、唱曲、绘画,也不能出双入对,他割舍不下她,就想拖一天是一天。
  父亲这次一本正经下达最后通牒,他不能不慎重对待。否则,必然僵化甚至恶化父子关系。他不愿也不敢把对父亲的承诺告诉慧玉,但是又不能不说,时间不等人呐!他愧疚、自责,心情烦躁起来。一支烟接着一直烟抽,搞得满房乌烟瘴气,连连咳嗽起来。
  2.
  在对面画室作完了画,王慧玉回到卧房,推开门,浓浓的烟雾扑面而来,她用手扇扇,烟雾不可避免地钻入她的鼻腔,刺激了她的支气管,她连连咳嗽起来。
  “慧玉,对不起,熏着你了。”
  这个反常现象,王慧玉并没有惊讶,她推开了北面的窗户,曾庆意见状,到南面打开了所有窗户。
  “以后可不许这么折磨自己哟。”她闪动着明亮的眼眸,鹅蛋型的脸上飘拂柔情蜜意。
  他强作笑颜,从墙上摘下京胡,拉动起来,慧玉亮出了宽广的嗓音。天幕已经合上,华灯初上,万家灯火点亮。他对慧玉说,我们排演一段话剧吧。
  “今天演哪一出?”
  “鲁侍萍与周朴园重逢的那场。”
  “好吧。”王慧玉其实已经知道了公爹的要求,她理解庆意,也支持他娶二房。她觉得不能再与他柔情蜜意、缠缠绵绵,只有狠心斩断情丝,才能让他少有留恋。于是,她装着心有旁骛的样子,饰演的鲁侍萍怎么也没有进入角色,重复两遍也不在状态。
  曾庆意看着她,说休息一下,也许你今天太紧张了。王慧玉突然计上心来,何不借这个机会发泄一通?狠下心来,让曾庆意受一时委屈,总比长期的情感折磨好。他若觉得自己已经得不到妻子的缠绵,就不会对自己再寄予希望、有所依赖,更不会投入内在的深情。“我休息?怎么休息?这个卧室都成厨房了,你想折磨我,用什么办法不好,偏要别出心裁。”她哭喊道,“你知不知道,我很讨厌你的虚伪,假情假意,还要装成绅士。”
  “你讨厌我?慧玉,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?”他瞪大眼睛看着她。
  “不妨告诉你吧,我已经讨厌你很久了。”王慧玉说,“不求进取,不学无术,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男人!”
  “原来这样!”
  “对,我也是读过书的新时代女性,不是男人的附庸。你的一事无成,让我脸面丢尽。”王慧玉不想再吵,下人们知道了丢脸。扑倒在床上抽泣起来。
  曾庆意怎么劝说、赔礼道歉,她都不予理睬。“走开,我看见你就心烦。”
  曾庆意只好离开了卧室,走到楼下,抽了一支烟,信步到了东院,漫无目的转了转,从东院侧门出了曾家大院。
  曾家大院坐北朝南,坐落在双流镇的镇中,占地二百六十余亩。当初曾家在双流镇的开山祖曾广源看中这里是一块风水宝地,东有一片竹林,西临小清河,北靠大佛山,南望繁华的街市东来大街。前几年,经大少爷、二少爷联合提议并资助,由二女婿佘青松主持,大院添加了东西两座别院,分别储物、停车、囤货。大院四周无紧邻,是闹中取静的理想之地。从街市到曾家大院,两条通道古树参天,浓荫蔽日,院前的开阔地中间是五彩缤纷的花圃,其余空地铺设着花岗岩石。院门中西合璧,两层楼高,雕龙画凤,朱漆鎏金,恢弘的气势威震四方。正中镶嵌着曾氏大院四个楷书颜体,系曾宪鑫亲笔题写,宝石艺人用羊脂玉铸就,四周镶金。左右两个拱形侧门对称,正门是一层高的引楼,钢筋水泥建造,内廊铺着金黄色的南阳玉石。廊下左右两尊石狮,高大威猛,给大院增添了威严的气势。
  大院四周都是青砖白墙,两层楼高,下面是以房代墙的平房,下人居住。房子的墙基上面约有八尺高的院墙。这样一来,大院处在完全闭合状态。每到夜晚,如果没有堂会,从戌时开始,喧嚣的大院就逐渐安静,胆小的人有事也不敢独自出门。
  一会儿,冷风骤起,电光扯动,雷声滚滚,接着,倾盆大雨哗哗而下,持续约一个多小时才停歇。十二点左右,一条穿着夜行服的黑影从西头别院杉树林出来,沿着西院墙边的小道北行,忽然沿路返回,在侧门处踌躇片刻,再次沿着院墙朝北行走。远处,一声声犬吠,身旁,树枝被夜风摇撼。黑影在曾氏大院门前停下,掏出哈德门香烟点燃,大口吸着,心情复杂对着大院。
  黑衣人对着大院无可奈何摇晃几下脑袋,朝东而去。
  刘金山披上了宝蓝色粗布棉袄,摸索着擦燃洋火点亮了洋油灯,然后从墙上拿下灯笼,揭开罩子,点燃了里面的蜡烛,然后盖上,提起灯笼,吹熄了灯。其实,东家早就给他配有手电筒,他就是不喜欢也不习惯用。出门,感觉到夜风很大,回房拿了手电筒,开始今晚的第一次巡夜。他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单身,从18岁开始就在曾家抬轿、喂马,干了30多年,一直勤勤恳恳,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。曾老板很信任,把巡夜的事交给了他才放心。
  曾家大院正院分为东西两边,西边是两座小洋楼,前后排列。东院有五栋砖瓦房。在东西院之间有一条贯通南北大通道,通道有一丈二尺宽,两边是水泥廊柱,上面是玻璃盖顶。通道与洋楼各栋门前走道连接,直达东西南北各院墙走道回廊。可以说,进入曾家大院,即便下大雨,无需打伞,就可以到达想去的任何地方而不淋雨。
  刘金山沿着房前走廊从西往东再转南,在第五栋由东向西前行。各房间都已熄灯,四面静悄悄,寒风吹动着房前的树枝,发出嘶嘶鸣响。一只发情的麻花大猫闪动着蓝眼睛叫唤着,刘金山左脚在地上猛地一蹾,它慌忙逃窜了。
  大院历经几代人,修缮整合,才有了如今的模样。一栋大少爷、二少爷各自四间房。他们虽然各自成家立业,在汉口均有小洋楼,但逢年过节以及清明总得回家,还有他们的儿女寒暑假也回老家,所以依然给他们留有房间,还有专人管理。(大少爷自从到了重庆,他和孩子们均未回来过)二栋主要是三小姐、四小姐的闺房。三栋住着老爷和二夫人。正好位于两栋洋楼的中线位置,形成一个等腰三角形。四栋住着三夫人,五进住着出嫁后搬回娘家的大小姐、二小姐,不过二小姐在前几年搬出了大院。在四栋与五栋之间,是曾家的戏台。各栋是一个小院落或者花墙、或者拱门隔开,院落里按照个人的爱好种植着花草、搭建藤架。
  刘金山从五栋巡查到一栋没有任何异常,接着查看了大院前门,从回廊转向了西边。
  西边是两栋两层小洋楼,时髦的样式,三少爷曾庆如住前楼,四少爷曾庆意住后楼。三少爷的二姨太房间有洋油灯的光影投射出来,刘金山有几分奇怪。大院虽然装有电灯,一到半夜电力所就停止供电,只好再点洋油灯或者蜡烛。难道三少爷的鸦片瘾又复发了?没有闻到曾经熟悉的气味,倒是听到他们的嬉笑。刘金山加快步子,急急离开,他不愿让主子猜度,说他有意偷听,如何说得清楚。
  刘金山快步来到了后洋楼。
  曾庆意与四少奶住在二楼。东头是卧室,西头是画室、书房。楼下的东头是会客室和四少奶两个陪嫁丫鬟的住房。西头是饭厅、厨房和做勤杂与洗衣的羊妈和卿嫂的住处。小洋楼也是坐南朝北,每层七间房,楼梯间也是一间房的面积,正好形成左右对称。
  他环顾了四周,一切如常。
  3.
  刘金山停下,坐在走廊边的木栏上休息,掏出香烟点燃就抽了起来。忽然听到了轻轻的响动,警觉地低声喝问:“谁?”
  “是我。”一个压抑的声音,他觉得耳熟。提起灯笼循着声音照过去,看清是后院厨房买菜、打杂的胡三。胡三又矮又瘦又丑,快三十岁了,看上去像个小孩。平日里,刘金山对他的印象不坏,做事勤快,也负责任,让人放得心。偏偏爱赌博、喝酒。有时买到好酒就到刘金山房间一起享受,在他手头紧巴的时候刘金山就给钱他抽烟喝酒,趁机劝他,不要指望发横财,彻底戒赌,攒钱娶一个老婆好好过日子。他一脸愁苦摇头叹气,说有钱又有什么用,谁能嫁我这样的人?刘金山言语短,再无话说,因为他自己一直都是单身。
  “刘叔,又在巡夜?”
  “又去赌场了?”
  “肚子坏了,刚去了茅房。”他压低嗓门与刘金山聊了一阵,躬身后退,然后朝后院墙房间走去。
  刘金山接着巡查,后洋楼前后转了一圈,没有任何异样,轻轻走上二楼。刚一站定,就听到四少爷房门被夜风推动的嘎吱声,心里咯噔一下,提高灯笼快步走近,发现四少爷的房门半开半掩,寒风在门缝间吹得呼呼响,好像有意给这黑夜巡查人增添几分恐怖。他心头不好的感觉袭来,举高灯笼细看,房门确实虚掩,没有撬门扭锁的痕迹,稍稍松了一口气,探头细听,里面没有任何动静,就试探着喊了一声四少爷,没有反应。他提高音量,又喊一声四少爷,没事吧?仍然没有回应。壮着胆子敲敲门,喊道:“四少爷、四少奶奶。”依然只有凉凉的夜风掠过。他更是感觉不妙,轻轻推开门,灯笼举向前,亮光照到房间一部分,他眼睛不怎么好,看不清房间到底有些什么,把灯笼又举高了一些,向前慢慢挪动着脚步。突然记起长裤荷包里的手电筒,慌忙掏出打开,然后将右手的灯笼换到了左手,左手的手电筒换到了右手,照了照,床边一个赤裸的人躺在地上,刘金山以为是什么玩具,没有多在意。灯笼的投影映在雪白的墙上,他看到墙上放大的灯笼,心里又是一阵紧张,再次壮大胆子喊道:“四少爷,四少奶奶。”仍然没有人应答,他打着手电四下查看,房间一片凌乱,明显被人翻动过,心里更加紧张,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。他感觉地下有人,连忙侧身坐起,还好,灯笼没有熄灭,手电还亮着,就地挪动身子抓过手电,调头看地下,心脏跳到了嗓子眼。赤身裸体的女人就横在他的面前,他赶紧站了起来。他以为是四少奶不小心摔倒了,喊了一声四少奶,没有应答。连忙蹲下身,将手电放在一边,打算把她抱起来,一想,觉得很不妥当,看到女主人赤裸的身子就已经犯了大忌,一个老单身怎么去抱赤身裸体的女主人啊!他焦急地喊:“四少爷,四少爷。”室内只有呼呼的夜风。他毕竟经过许多磨难,见过一些大场面,有一定的胆量,马上镇静下来。又喊道:“四少奶,你听得见吗?”又是只听到冷风窜动。他的感觉很不妙,认为出事了。赶忙到床上拖过一条被单,盖到了四少奶身上。再用手电筒查看房间,地板上都是衣物或者化妆品,他认为遭到劫匪,提高嗓门大喊:“四少爷,四少爷。”声音急切而又恐怖,在黑夜里扩散。他马上出门慌忙下楼,拍打四少奶陪嫁的丫鬟春莲和五姑房门:“春莲、五姑,快起来,快起来。”春莲被惊醒,回应说:“谁呀,什么事?”
  “我,刘金山。快起来,你家小姐遇到麻烦了。”
  “啊。”春莲说,“您等一下,我马上开门。”春莲穿上绸面夹袄,下床推醒五姑:“快穿衣服,小姐可能出事了。”她们二人穿好了衣服,春莲打开门,“刘叔,到底出什么事了?”刘金山说:“我也不清楚,四少奶扑倒在地上,喊也喊不应。”春莲埋怨道:“你该把她扶起来呀。”刘金山回到:“我怎么扶呀?”打着手电前行,她们跟在后面,刘金山又说:“你们看到四少奶就晓得,光溜溜的,我怎么能碰?”
  跨进房门,春莲和五姑异口同声大喊四少奶。没有回应。刘金山急忙用手电照着房间,春莲说朝左边照。春莲看到左边梳妆台上的洋油灯,马上点燃了。刘金山说:“你们伺候四少奶奶,我在门外等着,有事喊我。”五姑揭开被单,说我们给四少奶翻身吧,春莲帮忙。
  “啊!”她们异口同声惊叫,吓得瘫软到地上。
  “怎么了?春莲。”刘金山探头问。
  “四少奶奶,死、死、死了。”
  “啊!”刘金山慌忙进门。
  四少奶已经面目全非了。只能看到空洞的眼窝、鼻子、嘴巴,再就是生生的白骨,平日里一头漂亮的烫发也像鸡毛一样被拔除了。
  刘金山看到这些,心里也是乱慌。他想,出这等大事,必须首先让曾老爷知道,请他老人家拿主意。
  尸身白白的,只有下身穿着一条内裤。刘金山觉得这样躺在地上不太好,一会老爷来了也不便查看。就要春莲、五姑给四少奶穿好衣服,找一块布把头包裹起来。
  “我怕。”春莲说。
  五姑也说害怕。
  “莫怕,四少奶是你家小姐,平日待你们不薄,你们为她穿衣,她不会为难你们。”刘金山说,“我是个男人,几十岁了,不好碰女主人。”
  她们相互看看,答应给四少奶穿衣。刘金山说,我到门口站着。
  春莲说:“你就在这里跟我壮胆。小姐的内裤不换。”
  “内裤也要换。”五姑说。“换内裤就一下,您背过身去就行了。”
  “那是装殓的时候换。”春莲说,“今天不换。”
  “我还是到外面吧。”刘金山又出了房门。
  春莲在四少奶的衣柜找了一套白色真丝衣裤,让五姑帮忙一起穿衣服。她们都有一些害怕,喊刘金山进去站在旁边。刘金山只好再次进门。
  这时,住在楼下的卿嫂、羊妈听到响动后看究竟,明白四少奶被害,吓得哆嗦。“这怎么是好呀。”刘金山说:“你们来的正好,帮四少奶奶穿衣服吧。”她们不好推脱就进去了,刘金山退了出门。羊妈说:“四少奶奶,我们给您穿衣服,您多担待。”春莲、五姑受到启发,跪在地上给四少奶奶磕头、作揖,祈求保佑。然后,她们一起给四少奶奶穿好了衣服。
  刘金山让她们一起守在这里,他去报告老爷。叮嘱说,在老爷来到之前,谁也不能移动尸体。
  4.
  刘金山下楼时,一些被惊动的下人陆续过来打探情况,刘金山一脸严肃,说我也说不清楚,反正四少爷房间出事了。
  “到底出什么事了啊?”
  人们议论纷纷,朝二楼涌去。
  刘金山半夜拍门,曾宪鑫已觉不妙,喊醒了三夫人。三夫人赶紧起床点燃了洋油灯。曾老爷穿好衣服,对着门外问出了什么大事。
  “老爷,四少奶被杀害了。”
  “谁说的,你是不是亲眼所见?”
  刘金山嗯了一声,又告诉说,死的很惨,头上好像还泼了硝镪水,没有人样了。
  “谁干的?这般狠毒。”曾宪鑫伤心惊叹:“曾家怎么有如此劫难啊。”他点燃烟,抽了几口,吩咐三夫人赶紧去通知元西林,让他通知二夫人和三小姐、四小姐到后洋楼去。刘金山说:“我去通知吧,让老元来服侍您老。”他马上喊醒了老元。元西林就住在这三栋的西头,马上就打着手电到了老爷门口。元西林拿管家的工钱,干着老爷保镖的差事,也是老爷的心腹。老爷吩咐刘金山,通知了夫人、小姐,再通知几位管家、账房也去后洋楼,然后在元西林的陪同下去了后洋楼。
  后洋楼到处都是人,黑压压一片,大家在交头接耳。曾宪鑫气喘吁吁地赶到,元西林喊道:“老爷来了,老爷来了。”楼道里的人自觉往两边挤,让出一条路。元西林又喊:“老爷来了,老爷来了。”楼道和楼上又让出了路。
  “老爷,小姐死的好惨啊。”春莲跪在地上,面朝曾宪鑫,五姑也跟着跪下,他们的眼泪哗哗流淌。
  曾宪鑫抬抬手,让她们起来,又问到底怎么回事?
  她们说,也不知道怎么回事。春莲揭开了盖在小姐脸上的红绸布,曾老爷一看,心里不禁一个哆嗦。忙让她们盖上,让元西林再点几盏灯。
  四面墙角的油灯燃起,房间大亮。这间卧室占据了三间小房,楠木大床摆在中央,床架四面雕刻着百年好合、富贵牡丹、鸳鸯戏水、并蒂花开的图案,顶上正面两角还挂着翡翠雕刻的金刚葫芦娃,蚊帐遮盖了床面,但透过灯光可以看清缎面被褥和方格洋布垫单凌乱地摆着。曾老爷环视房内,一片狼藉,就像是被土匪打劫过一般。梳妆台、挂衣柜、衣帽柜全都翻动了,衣物散落在地。
  春莲见老爷满脸不高兴,忙说:“我们马上收拾。”
  “不要动!绝对不能乱动。”佘青松进到房间赶忙制止。他喊了一声父亲,曾宪鑫心不在焉点了头。佘青松解释说,这个情况应该报警,警察来了要勘验现场,才能抓到凶手。这倒提醒了曾宪鑫,他吩咐大家都退出房间。
  “父亲,现场已经破坏了,不能再破坏。要赶快报警。”佘青松一副焦急的口吻劝说父亲。他是二小姐曾庆兰的丈夫,在曾家大院账房当总管。每个星期六,各个分店的账目都要报过来汇总,总是忙不赢,一般都是半夜十一二点才休息,不便回家,就在曾家大院留宿。在第五栋东头,那是他和二小姐住过的房间。
  曾庆如也来了,听了佘青松的话,也主张尽快报警。
  曾宪鑫还是老思想,认为家丑不可外扬,原本没有打算报案。经儿子、女婿提醒,才意识到自己差点犯了大错。人命关天呐!
  “四弟呢,老四那儿去了?”佘青松像突然有重大发现,大声喊叫着,茫然四顾。
  没有任何回应。
  “别喊了,他在家还会躲起来?”曾宪鑫心里很恼火,出这么大的事情,他居然不在家里,还不知野到哪儿去了。真是不争气的个东西,三十出头了,还不醒事!
  见父亲脸色铁青,佘青松、曾庆如劝说父亲消气,佘青松说:“四弟喜欢围棋,可能又是去会棋友了。您别生气了,他也料不到家里会出这么大的事啊。”
  曾宪鑫唉声叹气直摆头。曾庆如自告奋勇,说我去警察署报案,您看怎么样啊?
  “去吧,不要说多余的话。我们一点情况也不清楚。”
  “您老放心吧。”曾庆如急匆匆下楼去了。
  三小姐曾庆竹、四小姐曾庆菊来了。曾宪鑫吩咐丫鬟春莲和四小姐一起去找曾庆意,让丫鬟五姑给三小姐和三夫人带路,到城南王家报丧。
  四小姐曾庆菊和四少奶奶的陪嫁丫鬟春莲出了曾家大院,进入双流镇的横贯东西的东来大街,走到与南北横街交叉十字路口后向南而行。春莲打着手电筒照路走在前面,遇到石块、坑洼、马粪就提醒一声,然后侧身照亮,让四小姐完全看清楚路面。
  “四小姐,没有走错吧?”春莲说,她从没有夜晚到街市,以前跟着慧玉小姐去学校,都在大白天,现在都辨不清方向了,她担心找不到学校。
  曾庆菊说:“没错,注意前面的一条巷口,进去就是。”
  四小姐为人比较随和,接受新式教育后,民主思想比较浓厚,平日里经常跟下人们在一起,与春莲的关系很融洽。“春莲,这几天,你发现过我嫂子有什么异样没有?”
  “嗯,还好吧。姑爷和小姐一直都恩恩爱爱。”春莲回答,一边斟酌着哪些话该说,那些话不该说。今天,她确实碰到了异常,担心为自己惹祸,到嘴边的话咽进了喉管。
  “真是出鬼,谁会害我四嫂啊,她为人那么善良,那么谨慎,没有仇家呀。”
  “是啊,我家小姐很少跟人红脸,与姑爷也就争吵过一会。”春莲无意中说漏了嘴。
  “我哥跟嫂子有过摩擦?”
  “嗯,也许我记错了。”
  “你给我说实话。”
  春莲不敢隐瞒,就告诉说,昨天晚饭后,姑爷与小姐演练一会文明戏,突然就吵了起来,声音很大。
  “怎么会呢?”四小姐心里结了一个疙瘩,“吵得厉害吗。”
  “从没有过,好像摔了东西。”
  “嗨,看来四哥的日子不好过了。”
  “四小姐放心,我不会瞎说。”
  “王家会细问,你敢不说?”
  “我怎么办呐。”春莲说,“四小姐,你给我出个主意。”
  “不着急,说实话,我们曾家是讲道理的。”四小姐说,“夫妻吵架是常有的事。再怎么说,我四哥绝对不会杀人。”
  “绝对不会。”春莲说,“四小姐,可能是强盗盗窃被发现了杀人吧。”
  “莫担心,警察会抓到凶手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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